【齐蹇】看花满眼泪,不共楚王言(上)

凄凉山河景,鹧鸪唤人归。

天玑旧人,总归是难堪的。蹇宾虽吃的仍是玉粒金莼,住的是华美宫室,但个中凄苦也只有他一人知晓,在遖宿过得煎心日日复年年罢了。他盼的,却是个虚妄的影儿。

说到毓埥一面有意逗蹇宾吐露言语,一面也欲让宫里人寻个开心的法子,便招个旧日天玑最会说书的进来。王弟毓骁最爱听那闲杂故事,毓埥早为爱弟备好席位,蹇宾则在珠帘后,几个宫人送他入座,随即畏惧退散。

说书人清清嗓子,立于殿内一架屏风前,恭了恭身,满座屏息细听,只听说道:

“郎笑藕丝长,长丝藕笑郎。

人世间纷纷扰扰,缠如藕丝,挣也挣不脱的即是那‘情’字。诸位不信便听这故事,多少因缘际会,多少痴情难了皆因情在心头,难脱口,方成了一些遗憾。

年岁无处可考,地名详细也不知,但其中姓名倒留了下来…传闻山中有一猎户少年,名唤易柏辰,其妻马振桓乃是富庶城镇富商之子……”

毓骁听了,觉得好玩,轻轻扯过其兄的袖子偷笑:“兄长你看这说书的糊涂得很,既然说年岁地名无处可考,又说里边人的姓名记得清楚,这岂不自相矛盾?”

毓埥推他道:“好好听人说书,这多半是瞎编的,你难不成能听得什么真事出来?”

那说书人正说到易柏辰拾柴却抱得美人归,美人心动下嫁。

“这好大福气,少年丢了烧饭柴火,倒捡了个做饭的媳妇。”

满堂哄笑,毓骁听得摇头,总觉得不真,不防瞧见对面帘内的蹇宾似是绞紧手指。

“自成婚后,马振桓满心要把最好家当全给易柏辰,然他究竟有些木讷,婚后竟仍像客一般对夫人恭敬。这‘相敬如宾’令马振桓火了,但只在心底埋怨,不好对夫婿发作。

他笑这新姑爷,说不过是逗逗他,不料夫婿总是这么认真。

易柏辰有一日要出远门办事,马振桓为他量身裁衣,亲做好了来为夫婿更衣。临行前嘱咐要他平安归来,易柏辰答应不跟丢夫人,该回来时便快马加鞭赶回。

人离家了,马振桓心底苦涩,忽然遗憾没问个根底,问易柏辰当初答应迎娶他是否为迫不得已或是一心情愿。要问的还没问明白,夫人只好望月计算归期。

然而世间祸福难料,怎料生了变故,一伙山贼来洗劫,看那夫人家里财物丰厚,夫人又生得跟天仙似的就强夺了去。

马振桓心中悲切,山贼将他扔到院里看守,突然又一人来看他,说有他夫婿的消息。马振桓忙问,那人说:‘那日我见他,谈起琐事,问他本爱山林清幽,出去沾惹尘世是为何?他说是为父命,这易柏辰的父亲曾与你父有段因缘,叮嘱了他要报恩,故而来娶你……’”

说书人话未尽,蹇宾猛从帘内站起来,“哗啦”一声掀开帘子怒道:“胡说八道!如何是为了父命?!他若是为了父命,这…这便是……”

众人惊异,没料得蹇宾会开口说话,更没料到他竟会如此。毓埥更是惊讶,瞧蹇宾面上满是泪痕,脸上虽是怒色但眼里悲恸。

众人议论:“这蹇宾原来不是哑巴。他平日不声不响,今天却……”有人说道:“看来平日里是装出来的模样,这天玑来的,跟妖孽似的,王上想撬开他的口都没法子。”

这里说书人惶恐道:“小的实在不知冲撞了贵人,这故事不过闲杂谈论,是小的一位朋友告诉的,无意冒犯贵人。”

蹇宾长吁了口气,闭眼淌下泪,仍旧坐下。

说书的继续道:“不过贵人听好,这故事到底是圆满的。那易柏辰虽奉父命娶了马振桓,但他是为情所困,困得深了,不懂如何向夫人开口,这才造成误解。”

“说到底,易柏辰怜他夫人可不得了,不仅平日就爱惜恭敬,这一听说夫人被掳走,立马潜入贼营抢了回来。这时候,两人互吐心事,方知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”

说书人展扇踱步道:“朔风起,桃花落,桃枝桃叶相思苦,毋须长相思,他年归来春发日,枝上子成时。”

毓骁悄悄往蹇宾那里瞧去,看他好像眉头舒展,神色渐露喜悦。

毓埥在想给那说书人何等封赏,既然使得蹇宾开口了又哭又笑,也是该给出上赏。说书人便谢恩领赏,辞后出宫去。

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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